第一百一十九章月亮 (第2/2页)

痛苦地抬起手伸向虚空，仿佛想要触碰眼前正清亮着的遥远明月。可最终，他只来得及向那月光投去深深一瞥，便彻底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第二次死去时的自己，跟现在差不多大。只是与第一次凡人之躯的惨烈不同，这次的他似乎也是个修仙者。他驾驶着粗陋的飞行法器，正拼尽全力飞天遁地，朝着某个方向追赶。不时有身着同样弟子服的同门超过他，还不忘嗤笑他，说他是四灵根的废物。他气恼地想证明自己，却不慎撞上一层强悍的冲击波，被余震波及的他从瞬间从高空坠落，摔得头破血流。

    那时的他，浑身碎裂鲜血流了一地，身侧依旧只有一弯明月相伴。他再次徒劳地伸出手，却连月亮的轮廓都没够着，便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这一刻，那两段反复折磨他的死亡记忆清晰上涌，而在两次的生命终章里，那个始终遥不可及的月亮，终于具象成了眼前的人。

    望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，陆淮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热泪盈眶，视线一片模糊。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，在躁动不息的心跳中，他不顾一切地直奔上前，将那个想念了几生几世的月亮，紧紧抱入怀中。

    “你在等我吗？”

    他感觉有好几个自己在意识深处同时哽咽地开口，错乱的记忆和情感争先恐后地想要占据这副身躯，可他一点都不害怕，相反生出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之后，终于得以安宁的决然。

    怀中人温热又轻盈，带着他没闻过却觉得久违的甜香，那张脸他曾经模糊地揣摩无数遍，而那个在深夜低吟了千万遍的名字，也在此刻，轻易地呼喊出声。

    “阿萤。”

    他一生浮沉，仿佛一直被谁指引着，跋山涉水来到一处乱葬岗，从坟堆地挖出一枚玉佩，懵懵懂懂来到天灵门，又被测出是单灵根。更在入门测试中，被青文长老挑中，成为他首传弟子。

    这一路走来，他总觉得自己在拼命追赶着什么，前方缥缈得好似没有尽头，却又不许他停留。他茫茫然地漂泊着，直到此刻，直到他真真切切地抱住了眼前这个人。

    他莫名地笃定，这些年的迷茫与追寻，终于有了答案和归宿。

    那一声缱绻的呼唤，仿佛凝聚了好几个灵魂的重量，带着超越了轮回与生死的渴求，直直撞进赵萤的心底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，拥抱着自己的臂膀在如何克制地颤抖着，那份力道既像害怕她会就此消失，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，温柔得让她心碎怜惜不已。

    他竟从未责怪过她的疏忽与迟来，反而即便历经轮回忘却前尘，灵魂却依旧固执地记得她，并在第一眼便精准地认出了她。

    他从未忘记过她。

    “…是。”一个短促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，从她酸涩的喉间艰难溢出，促使她垂下已湿润的眼眸。她不再犹豫地伸出手臂环上陆淮的脖颈，将脸埋入他的肩窝，任由泪水无声滚落，与他的交融在一起，不分彼此。“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不远处的青光一闪，青文的身形悄然一转，已识趣地飞身远去，将这片空间留给那紧紧相拥的两人。那些未说完的话语已经没有必要再赘述，他的使命，至此，已圆满达成。